朱令去世,朱令案:不能公开的“内参”

by Liu Yue/2023-12-24

    题记

    朱令令于公元2023年12月22日在北京去世,生于斯,长于斯,殁于斯。

    她的死,让我们想起了臧克家的千古名篇《有的人》:

有的人死了, 她还活着;有的人活着, 她已经死了。

    

    而那个女人,她还在澳大利亚,但是她已经死了,没错,她还在呼吸,也许还在工作,但是她的灵魂早已失去了光泽。

    事情还没有完全收束,也许是妥协的挣扎,也许是不愿屈服的反抗,也许是再三思量的沉默。

    朱令案看似结束了,但人之本性的淘金汰砂的过程却刚刚开始。在威权和疯愚之势裹挟下,有的人选择遗忘,有的人选择铭记,而朱令案本身,也成为了一本不能公开的“内参”。

    内参

    所谓内参,是内部参阅的简称。它与普通的新闻有所不同,就是这些新闻是一种不公开发布的报道,属于新闻的一种特殊形式。

    中国一开始制定的内参主要分为三个级别:

    1、绝密级:仅供有限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或委员参阅,里面所反映的,都是极为重大和紧急的事态,有《人民日报内参》和新华社《国内动态清样附页》。

    2、机密级:供省部级以上领导参阅,里面反映的,是一些重要动态、敏感问题和重要建议,有《国内动态清样》和国际《参考清样》。

    3、秘密级:供地市级和司局级领导参阅的,则称之为《内部参阅》。

    这是目前普罗大众所能掌握的内参情况。

    其实,内参并不是现在才有的,中国在明朝时期,就有了专供藩王观看的内参,名字叫《御制纪非录》,它的主笔级别很高:明太祖朱元璋。

    望文生义,所谓的“纪非”,自然记录的都是不法之举,不良之行。

    那么记录的都是谁的不良行为呢?记录的都是朱元璋子侄们的恶行。


    朱元璋要饭出身,自然知道底层老百姓生活的艰难,在他当皇帝之后,对老百姓的态度明显有别于其他封建统治者。但是对于在朝廷里供职的官员,要求十分苛刻:只要贪污达到60两银子,官员就会被杀头。

    其中朱元璋还发明了一种“剥皮萱草”的酷刑,即将被判死刑的官员皮给剥下来,将皮囊填充上稻草,摆到显眼的地方以警示后人。

    对于犯罪的官员是如此这般,可要是朱家宗亲犯了罪呢?也按这个标准来处罚吗?

    执行“双重标准”的朱元璋自然是舍不得这样残忍地处罚自己人了。

    但朝廷也有朝廷的法度,如果朱家子弟太不像话,过分的宽宥也不利于自己的江山统治,所以,要给他们平常做好“警示教育”,使他们心中警钟长鸣,不要做哪些违法的事情。

    于是朱元璋就编纂了一本书,专门列举了许多朱氏宗亲的一些恶行。当然,这些事情是不能让朝廷大臣们知道的,否则岂不是自曝家丑了?所以划定的参阅者级别很高:各地的藩王。

    这就是内参的作用,所谓“朝暮熟读,以革前非,早回天意,庶几可免”。

    案情为什么不能公开

    对于有争议的案件,权力机构只要保持在事实和逻辑的框架下,居高临下也好,矫枉过正也罢,都是一个正常社会所能容忍的范畴,换句话说,面对如海啸般的舆论挞伐,你把案情公开不就完了吗?这不正是一种基于逻辑自洽的解决方案吗?

    可惜的是,在普遍双重标准、逻辑不自洽的环境中,你寻求狭义的自洽和不双标,恰恰是更深层次的不自洽和双标,陷入了他们制造的逻辑陷阱和文明泥潭。

    所以,朱令案不能公开案情,因为不公开,其实就是一种公开。

    朱令案让笔者想起了另外一个案子,一件虚拟的案子,那就是日本刑侦探案剧集《古畑任三郎》,也作《绅士刑警》中的第一个案子:《死者的遗言》。

    

    在一个秋意绵绵的雨夜,日本警视厅搜查课警司古畑任三郎和其助手今泉驾着小汽车行驶在山路上,突然,汽车抛锚了,无奈之下,古畑只好下车徒步寻求帮助,不远处一所别墅的灯光吸引了他,古畑敲响了别墅的大门,打开门的是美女漫画家千奈美,这里正是她的私人别墅,千奈美得知来的是一位刑警,便告诉了古畑一个可怕的事实,在她私人别墅的仓库里,有一具尸体,这具尸体不是谁,正是漫画出版社的编辑畑野先生,死者面朝下趴在地面上,尸体的额头上有碰伤的痕迹,周围散落着一些稿纸。他把其中的一张稿纸紧紧捏在手里,而纸上却没留下任何遗言之类的东西,仅仅是一张白纸,而恰巧,旁边就有一只打开笔帽的钢笔,在简单勘察现场之后,古畑问起千奈美和畑野的关系,千奈美说他们不过是工作上的关系。但因为经常到这儿来商讨出版事宜,所以她给了畑野一把钥匙

    随后,千奈美微笑解释到,畑野先生可能死于意外,仓库的门一旦关上,从里面是打不开的。畑野的死可能就是因为不小心把自己关在了里面,死因是由于缺氧窒息,她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到这所别墅了,也正是刚刚,她才发现了畑野的尸体。古畑则不这么认为,他怀疑这是一起谋杀。因为死者头部有伤痕,流了血。千奈美认为不可能,因为门是关上的,没有钥匙打不开,只有她和畑野先生有别墅的钥匙,别人不可能进来打破畑野的头,而自己又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过了,古畑此时起了疑心,他认为千奈美的说法不合常理。好比有一罐饼干,我们打开后发现有一块被人咬了一口,通常情况下,我们都会推测是有人先咬了饼干再盖上盖子的。聪明的古畑发现千奈美言行有疑点,于是又折回仓库,在死者的口袋里发现几张三天前的购物发票,据此,古畑分析道:死者肯定知道凶手的名字,因为三天前死者和凶手一同来到别墅,而死者身边肯定藏着揭穿凶手真相的线索,为什么死者会在这么多的稿纸中,紧紧抓住这一张空白的稿纸呢?明明有纸有笔,却什么都没有写。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呢?古畑费解地思考着。

    此时,雷电交加,屋内突然停电了。千奈美忍不住叹息道:“今晚,真是糟糕透了!”,雷雨交加的黑夜、幽深的别墅、绝美的少女、漆黑的仓库以及恐怖的尸体,这一切显得那么奇特和诡秘,千奈美拿出蜡烛,发现古畑在看书,古畑赞叹千奈美的书真是一部杰作啊。夜深了,两个人都饿了,他们来到储藏室,女主不假思索拿出鸡蛋想做蛋羹汤。细心的古畑怀疑到:你一个多月没来过了,那么这里的鸡蛋真的还能吃吗?

    回到别墅,古畑对千奈美说道:“请原谅我得说出事实的真相,三天前,是千奈美小姐和畑野先生一起来到的别墅吧?”,“我上次来这里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千奈美面无表情,“你没有说实话。请问你是怎么知道冰箱里的鸡蛋还是新鲜的?你最近一次来这里不是一个月前,也就是说你是三天前把鸡蛋放进冰箱的。在我的想象中,不知世间冷暖的美女漫画家和花花公子般的出版社编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其中一人终于发现对方只是逢场作戏,于是进行了残酷的报复。”,“古畑先生,这真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呢”,千奈美笑了笑,“凶手为什么会打破死者的头呢?如果让别人以为这是一起意外的话,凶手是绝不会这么做的。对吗?可是被害人却被打伤了,这一点很矛盾。于是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把谋杀伪装成意外的人和故意留下他杀证据的人会不会不是同一人呢?”,

    “难道凶手有两个人吗?”,“凶手只有一个,我们其实忽略了非常关键的一点,就是这张白纸,死者确实有留下了线索,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罢了。线索就留存在这张纸上。我们换位思考一下,试想畑野先生当时的感受,他无论如何都想留下凶手的名字,但不管他如何想办法写下凶手的名字,一旦要是被凶手先发现的话,就会被销毁,他非常明确这一点,最先发现尸体的一定是凶手,因为凶手把他关在仓库里的,于是呢,他冥思苦想,先拿起一张纸,再把笔帽摘下,而就是什么都没有写,你懂了吗?在能够写下凶手名字的情况下,他什么都没有写,这就是他所留下的线索。他想传达的意思就是‘无论我写什么都是没用的’”。

    “那他头上的伤呢?怎么解释?“

    “这也是畑野先生留下的线索之一。因为他不管怎么想办法留下线索,如果万一案子被当作意外处理了,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是他杀的证据,因此,他自己给自己的脑袋来了一下。”

    是的,一张什么都没有写的白纸就是亡者留下的线索。这张白纸在默然无声地诉说:杀死我的凶手,就是最先发现我尸体的人。

    这个案子本身并不复杂,由爱生恨的狗血谋杀案,但是故事的核心却是一张白纸,亡者留下的唯一线索,这个线索被古畑发现了,亡者不是不想说出凶手的名字,而是不能说。

    同样地,朱令案为什么不能公开?是不想公开吗?是不能公开,因为如果公开了,那个女人就得进去了,所以不公开,其实就是一种公开。

    结语

    北京的冬日常常雾气迷茫,令人看不清前路。而北京的冬日,恰恰又是澳洲的酷暑。不过我们大家心里清楚,无论如何,哪怕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哪怕无路可走,我们依然还是要走下去的。

    鲁迅先生说过,“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如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